苏士澍先生是执掌全国书法家协会大印的人物,在笔者的印象里,他是一个对汉字十分敬畏的人,毛笔书写也极为认真。
可能是追求完美,所以写字的时候时不时地补上几笔,有时可以看到这样的视频,几乎每一个字写好后,都要改一改,补几笔,让笔画出现棱角,描一描,让字尾引出一个小尾巴。说实话,真有些替他着急。
一有些网友就不淡定了,苏主席你倡导中国人要写好中国字,反对写丑书,我们都拥护你,但你一个主席趴着桌上写字,像小学生一样改过来改过去,这算个啥事呢?网上经常把苏主席补、改、描着写字的视频传得沸沸扬扬,一时好生热闹。
有的网友说,一个书法家创作,不是仅仅注意到哪个单字、哪个笔画写得到不到位,总还要注意上下左右的关系,映带、避让、欹侧,墨色浓淡、枯涩,气息是否贯通,线条是否流动,布局是否合理,要考虑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一个笔画一个字。认为苏主席的写字有点舍本逐末。
其实,网友的说法不管偏不偏激,还算有些道理。
一边是“射书”,用针管“注射”在宣纸上,还有“吼书”,书写到某个字,兴之所至,大吼一声,挥笔一震,看得观众的心也要抖一抖。
拿笔描写补写,似乎与上述这些像行为艺术一样的杂耍书法相比,走的是两个极端。
二实际上书法创作时修修改改的鼻祖并不只是苏主席,时间往前推四、五十年,沙孟海先生也在创作的时候经常有补笔的动作。
二十多年前,书友送我一张沙孟海先生书写的VCD光盘,如获至宝,这下可好了,可以看看沙先生书写时的样子了。但看了以后直接颠覆认知的,就是沙先生时不时会补笔,这几乎让我觉得十分不可思议,那么大书法家怎么有这样修修补补的习惯呢?
不过,沙先生的补笔与苏先生的描画还真不一样。沙孟海先生一般写大字的时候,节奏感很强,有时速度极快地扫动,当然这不是蜻蜓点水式地一掠而过,如果那样会留不住笔。
总体上看,沙先生在两个地方比较容易补笔。一个是起笔,写完一个字以后,发现开头那一笔写得轻了,力量感不够、厚度欠缺些,就会补上一笔;还有就是他认为单薄的笔画,会补笔加粗,以增加虚实对比。
三补写的鼻祖是谁呢,这要数是米芾了。
北京故宫博物院有米芾38岁所作的行书作品,叫《苕溪诗帖》,内容是宋元祐三年(1088年)米芾书写的自撰诗。
38岁虽然已经不年轻,但那时还不是米芾行书的成熟期。在写一幅叫《海岱诗》时,米芾说了这么一句话:“三四次写,间有一两字好,信书亦是一难事”。
可以想见,虽然米芾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,特别是这样一个时期创作的《苕溪诗帖》,与成熟期创作的《蜀素帖》还是不能同日而语。
成熟不成熟,在补笔上也能看出来。在《苕溪诗帖》里,补笔的地方还是挺多的,粗略算一下,大概有八个地方。这个诗帖全卷35行,一共是294个字,8处补笔,这个比例还是不算少的。
米芾在《苕溪诗帖》里补笔最多的地方是横画。
如“载”的第二个横画加粗;
“游”的最后一个短横,补笔加长;
“尽”的第二个横画,为了避免多个横画都用侧锋起笔,过于尖锐,所以调整为连笔藏锋起笔;“不”字补笔加重起笔,变摇曳姿态;
“亲”的第一个起笔,本来过于轻佻,所以补了一笔加重笔意;
“折”起笔横画补一笔,提高丰富性;
“无”的第三个横画补笔加重,与最后一个厚重的竖撇呼应。
而似乎只有“友”字,是在撇上补了一笔,不仔细看,还容易忽略。这一处补的仍然是虚笔,没有把飞白填“实”,之所以这样,可能是在程度上显得更为合理一些。不过这一笔补得不露声色,难度也高很多。
总之,书法创作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,就像人无完人,有两面或者多面性,所以要活到老学到老;对美的追求也是一样,总也没有止境,这不光是书法这一门艺术,别的艺术又何尝不是呢?